闲言絮语

我的大学

2025-03-27 375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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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初中第五册的时候,学习俄国作家高尔基的课文《海燕》,从滚瓜烂熟的有关高尔基的作者文学常识里知道高尔基的小说《我的大学》,当然不明究里,按图索骥的理解为作者或小说主人公有关上大学的故事。其实主人公阿廖沙根本就没有进入大学,他就读的是社会大学。

 

我也想写《我的大学》,想写《我的大学》的想法应该有至少20年了,自从有了想法以来,一直在想,写什么,怎么写,什么时候写等等。

 

我最近几年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在我的人生故事里,我觉得我是怎么走进大学校门之前的这一段人生经历和故事,在我整个人生跨度里的经历中,是最值得我用文字来表达,用心情来叙述,用时间来回味的过程和结果。

 

我家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交通不能用不发达来描述,只有山野间的野路,位于嘉陵江边的山口河谷地带,处于三个县界交界的地段,相当于现在的说法叫城乡结合部。1980年才有从八十里地的县城到我们当时的乡镇的简易公路,1990年我大学毕业前一年才通照明电。

 

偏僻闭塞就意味着落后,与外界的信息和联络几乎没有。唯一的单向通讯就是简易的纸质广播器里每天早上的传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成了叫醒我耳朵甜蜜蜜的晨曲,第一次读到的课外读物是父亲送爷爷去成都亲戚家,回来时带回亲戚家小孩阅读过的《儿童文学》,其次就是上初中后仅有的《暑假生活》,倍感新鲜和宝贵。读到书里的知了不知是何物,后来查字典才知道是蝉,更不知道名字古怪的吉他,不伦不类的吉和他组合在一起是个什么东西,那时的无知和蒙昧可见一斑。

 

自然环境的贫瘠和成长环境的落后,在幼小的认知里就给我打下了烙印,现在清晰记得,历历在目,说明印象是深刻的,影响是巨大的,效果是久远的。

 

5岁的时候,我和奶奶顺着嘉陵江边的小路,逆流而上,天不亮就吃过早饭出发去看在县城江边码头的爷爷,走在崎岖的江边野路,应该在80里以外,一直走到太阳落山,江里洒满余晖。不远处的汽车喇叭声传来,从来没有听过的汽笛声吓得我钻进了奶奶汗啧啧的衣襟里。

 

小时候没有见过外公,在我出生前外公就去世了,经常听母亲说他是我们当地的名医,方圆20公里都是他的行医范围。他留给父亲的一本《解剖生理学》对我影响很大。里面被外公用红黄绿彩笔涂色的解剖器官和组织让我早早地接触到人体器官和组织的科学描述和图形表达,可能这也是我日后选择学医潜移默化的影响。父亲是外公的徒弟,对中医外伤骨科比较擅长,关节脱榫和长骨骨折采用手法复位几乎是手到病除。小时候经常有附近的老乡请他出诊,特别是在很早的早晨,我总是陪他离家来回,陪他我是我们5个姊妹里的第一人选,小时候的我比较健谈,属于话多的那类,走在山野里的小路上,早晨或深夜,打着火把行走在野路和夜路上,大声说话聊天是夜行壮胆的最好方式。俗话说,走在夜路上,远怕水,近怕鬼。鬼不知道有没有,但吓人的感觉和传说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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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岁开始翻阅,影响一生的《解剖生理学》)

从小陪父亲出诊,沿途替他背着药箱这是一个不错的差事,去到求医的老乡家,他们对我的重视程度很高。记忆里患病人的呻吟和求助的眼神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映照着,还有治疗结束后老乡家充满感激地给我们端出那两碗香喷喷的两面黄的油煎鸡蛋挂面,也是我现在回想依然滋味无穷的美味,这在那缺衣少吃的年代何尝不是一次打牙祭的好机会。

 

6岁那年夏天收获玉米的季节,父亲跟我说该上小学了,91号一到我们几个同年的小伙伴就都到离家里地的一个山村小学上学了,一个老师上三个年级的课,这叫做复式班。我们的老师是个转业军人,声音洪亮。每天上学放学沿着陡峭的山路求学,一眨眼年很快过去了,在毕业考初中那年,还记得组织考试的乡镇小学的一位老师告诉我们,你们是来考秀才了,于是记住了秀才的档次和水准,以前还以为是高学历。语文考试第一题就是默写作家许地山的《落花生》第三段,描写石榴高高挂在枝头炫耀,花生含蓄地埋在地里等反映人生哲理的文字,分值10分,幸亏我全部背得这一课。很快成绩出来,语文数学一共考了67分,多亏许地山同志在暗中帮我。最后的录取居然还分到我们当时只有个班的其中的重点班,不可思议,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之神的助攻。

 

入学后很快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危机。记得是在语文老师讲解陆定一的《老山界》一文,我和同桌同学在课间打闹,一下子被很有脾气的语文老师呵斥,再不老实听课,我就会被踢出832.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严峻的人生巨大危机。我常说,人生要有危机感,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感受和变化得到的体会。从此以后,学习非常刻苦专心。入校67分总分考进这个重点班,在入学的成绩里肯定是很差的。但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我的学习成绩一下排进前5名(班里有很多复习生和老复习生),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到毕业。那时的乡镇初中老师抓得很紧,虽然办学条件很差,学校的学习风气蔚然成风,刚好是恢复高考的前几年,整个社会风气和学习氛围异常热烈。

 

三年学习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班同学一行步行二十多公里到当时的镇里参加中考。在中考期间发生了一件可能影响了我一生的事情。我们按班级分配在一个教室里,每个桌子都只能坐一人,每排人。我的右边是个和我同姓的老复习生,在考试期间老是要扯我的卷子看答案,问答案,我肯定专注于自己的答题不会受影响。考过语文,数学,化学,这三科考的感觉都是正常发挥,答得很不错。考完第三科后的当天中午,我们的带队老师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非常严厉的批评我,语气非常生硬,很霸道,很生气地训斥我不帮助同学,太自私了。我当时就明白了没有配合这位老师的安排帮助我右边的同学一起作弊。我当时幼小的年级的承受力和心理状态,接受不了这个老师非常无理和粗暴的态度,以我当时的觉悟,我觉得作弊和配合作弊都是万万不可以的,被抓了现场后果非常严重,但我万万想不通为什么这老师要我配合作弊,没有配合他对我大发雷霆。我当时就觉得他的做法和言语在误人子弟,教书育人的老师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这样讲,不应该在考试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这样对待我。后面的考试我认为是受了影响的,成绩下来差三分考上我梦寐以求的县重点中学。从此以后也就再也没有和这位老师有过来往和联系。

 

后来就读的镇里的普通中学的校舍和办学条件、师资力量就是在当时物资缺乏年代的认知里也会觉得是非常艰苦和贫乏的。就这样一粒本来就在艰难生长的种子被无情地抛撒到更加贫瘠和荒芜的盐碱地里苦苦挣扎,艰苦的环境条件是考验我们生命力绝对可靠的手段,我们当时的学制是2年制高中最后一届,师资配置确实很差,开设7门功课,只有四门功课有老师排课上课,老师基本都是中师生,高中生,物理,生物,政治的老师是从县城的城关中学借来一周一次一天的补课,基本是靠自学勉强完成作业。两年后参加高考预考没有通过,刚好学校第三年开设第一个复习班,师资配置比年前的好很多,至少都有老师上课,学习的效果和劲头明显好了很多。从这时起就开始琢磨学习方法,不打时间消耗战,疲劳战。复习资料只选了一套北京海淀区教师进修学校编制的高考复习资料,对于典型题型举一反三,用可能有的不同方法解答,然后再用证明法反向验证回去。做一道题相当于解答4道题,思路的灵活和方法的熟练效果奇好。参加高考的时候践行数学老师经常教育我们的一句话, “做起就要争取做对”, 这对我帮助很大。语文超水平发挥,数学我只会作87分的题目,放弃不会的题目,反复检查已经做过的,考试分数下来,语文得了全校的最高分98分,数学84分(会做的题目分数只丢了3分)。

 

高考一结束回家,连续高烧三十多天,不明原因的发烧。记得一天黄昏的时候,同村的高中校友到我们家来给我报考试分数,那时我还躺在床上。1986年的高考总分能得495分不算低了,当时有单科成绩超过90分要加10分的政策,高考总分505分,在当时看来,上大学是稳了。当天晚上一个通宵,父亲陪着我,他整个晚上嘴角上扬,脸上洋溢着肯定幸福的表情,平时都是面带严肃的面容,言语很少。第二天早上起来,作为一种奖励,父亲用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高兴和自豪跟我说,你最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去。我想了几分钟,告诉他,我想吃卤猪耳朵。不到中午时分,父亲就从里之外的集市里风尘仆仆买回个硕大的猪耳朵和半块猪头肉,我顿时饱餐一顿,很过瘾,也很有成就感。现在回想起来,那是那个年代才有的精神和物资的双丰收啊,幸福和快乐的感觉保持了好几天,久久不曾消失。

 

写到这里,后面的故事就是顺利成章的报志愿,体检,录取,报到上大学。伴随我几十年来的认知和体会里面,一直激励和支撑我的是大学前的十八年的成长历程和每每艰难的境遇。

 

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学习环境,至今仍景象历历,过中滋味,点滴都在心头,成为我一生的永久记忆和力量。后面经历过不少的严苛的淘汰性环节,比起上大学之前的难度系数,我认为都是无法比拟的,不可同日而语的。

 

我经常讲过,考上当时那个不太理想的大学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考上这个大学的难度系数,在那样的条件下,那样的学习环境里。


难啊,真的很难,不是一般的难!当时觉得这么难,过去三十多年了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如此!


过去多年,不时回想,过中滋味,点滴依旧在心头,是滋味,更是力量!


2025年3月27日深夜    于垂杨柳